如果纯以生命的角度看,人应该如何生活更为合理?可能我们从寒山一生的行止中会得到些启发。
一个僧人,一个隐士,一个诗人,一个高洁的人,一个苦口婆心的劝世者……我们把这些特征汇集在一起,基本上可以断定这就是寒山。
人们不知道他生于何地,是什么地方的人。大唐贞观年间,人们在享受时代的繁华时,寒山就住在天台山的岩穴里。我们可以想象,那时不会有很多人去看他,不像现在,如果某隐士被人得知,人们会蜂拥而至!他在有生之年应该是寂寞的,绝不会想到他的名字在今天是如此热闹。他的好朋友似乎也只有国清寺的拾得。他平时就是一个贫士的样子,形容枯悴,有时穿一身树皮,别人打他、骂他,他都是大笑着飘然而去。他在山岩、村庄的墙头写下许多抒情和劝世的诗篇,这种自在豁达的生活真让人欣慕不已。这样的人果不是菩萨又是谁?
在寒山莫名其妙地去逝以后(隐于山穴而穴自闭).我们得感谢一个叫道翘的僧人:是他。可能出于对这一神秘人物的好奇,收集整理了寒山散在各处的作品一一寒山真是一位洒脱的作家,这一点与当今的网络写手如此相似一一共300余首,这些诗有三种:劝世、抒情、禅悦。
寒山诗与后来的禅诗并不一样。他的诗少有禅机而多咏禅境。在禅宗史上,寒山也不入围。中国禅宗的传承与寒山似乎没有任何关系,尽管丰干和尚说他就是文殊。寒山诗的魅力不在于禅机,而在于那种清远自在的境界和真诚的劝世警句,因此为历史上众多文人所喜爱。一般而言,佛教徒更喜欢他的劝世诗,通俗上口。
当然,事情也有一点例外,那就是到了清代,热爱佛教的皇帝雍正作《御选语录》,列《寒山拾得诗》一卷。平时,我们谈到寒山诗,主要还是指《全唐诗》中收录的内容。有些自命不凡的人不喜欢寒山诗,觉得他的诗是打油诗,没有“我挥一挥衣袖,不带走一片云彩”那样动人,也没有顾炎武那样无休地用典。但是,寒山诗是如此充满智慧,以致于我们真想做到和领会其中的意境是如此不易。
“自古诸哲人,不见有长存;生而还复死,尽变作灰尘。”说实在的,我最早读寒山诗时,真不知道为什么凭这样的诗句也能留名千古?但当我步人中年,想想这一生的际遇,回忆从前的种种梦想,再看这样的诗,内心真是充满无限感慨,深为寒山的深情厚意所感动。当我们年少时,渴望权势与成功,及长,又渴望发财与名望,再及长,我们希望成为他人的导师——即使没有文化仍然好为人师。甚至在寒山看来,做哲人是人生最大的贪图。所以他一生栖息在山林,如同佛陀所教导的那样, “我所说法,如筏喻者,法尚应舍,何况非法!”当我们了解了这一点,再读寒山的“生而还复死,尽变作灰尘”,认真想想,人生竟然真的如此。天哪,这是多么容易知道而又多么不愿承认的道理啊!一个人如果真的明了最后这句话,他的人生是多么自在,多么有意义!
又如“一向寒山坐,淹留三十年”。这有几个人能做到?要知道,寒山是一个懂得感叹自己淹留三十年的人!有的人二天不去泡吧,就会象生病一样;两个月不吃众生肉,就会觉得非常痛苦;半年不骂人,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外星人。是否有人想过,一个智者,一个诗人,在风雨岁月里住在山洞都做些什么?大家只看寒山的诗句之美,也应想到,那里也有他几十年修行的智慧。“人不知而不愠”,这是至美之境啊。
那些“彼此莫相啖,莲花生佛汤”、“布施生生富,悭贪世世贫”等劝世真言,更是有着无限的真实功用。
如果把寒山诗列为禅诗,理由自然也是极为充分的。他有过关于禅意禅境的特别开示:
“余家有一窟,窟中无一特;净洁空堂堂,光华明日日。蔬食养微躯,布裘遮幻质;任你千圣现,我有天真佛。”天真佛,也是后来禅宗经常使用的词。
当然,流传更多的是那些抒发一个悟道者情感的诗篇——
碧涧泉水清,寒山月华白;
默知神自明,观空境逾寂。
吾心似秋月,碧潭深皎洁;
无物堪比伦,教我如何说。
一个修道者的喜悦溢满大千。那句“观空境愈寂”,如此直接了当,让人觉得后世禅宗的公案倒显得麻烦!当我们习惯了妄想和繁华时,我们忽视了寒山诗纯朴中的巨大力量。但它不会因为我们的忽视而消失,它仍然——也会长远存在。
对于寒山诗,我们没法解释,它的智慧太直接了,天衣无缝,没有我们下口之处。
作者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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